花秘书

孔李 | 鬼男友 1

他人即地狱AU/鬼妈妈AU/现代AU


       1

 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出道即巅峰,第一部反应社会黑暗面的作品《泉边保育院》斩获当年文学大奖无数,再版多次,那段时间出版社社长都拿他当宝,花了大价钱和他续约,后来孔地哲不行了,朴编辑对他也日渐懈怠,每次还是孔地哲自己来公司交稿,大家见了他客气叫他孔老师。朴编辑是个黑胖的三十代初人,戴着黑框厚底眼镜,锅盖头,这时很不耐烦地说:“孔老师用邮件发来就行,我会看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大概率是不会看的,孔地哲已经很多年没有叫的出名字的作品问世,这几年全靠《泉边》的版税过活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最近在尝试写散文随笔,写这种类型的好处是没有题材篇幅限制,有想法就能写;缺点也明显,朴编辑嗤笑着说,除非你离奇死亡,总之你得惊天动地一下,否则现代社会没人愿意看一个寂寂无名之辈的无病呻吟。

       朴编辑又建议孔地哲写情色小说,用笔名也无所谓,孔地哲考虑后说我试试,朴编辑可能没想到孔地哲如此干脆,后边准备的苦口婆心没了用武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结果孔地哲完全不是这块料。

       朴编辑懒得掩饰不屑,连黄色小说都写不到点的作家,无药可救。

       “买这种书的读者,不想要看什么修辞什么借代,他们要的是——冲击,feel,孔老师你懂吗?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只能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“要‘插入’,要‘喷水’,‘踏入幻境之地’这种说法别人看了不会有感觉的。”朴编辑啧啧叹气,“孔老师再想想别的办法吧,您继续这样下去,我也很难做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把打印稿装回背包,还要说:“麻烦朴编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朴编辑手里拿着红笔支在桌上,说:“孔老师,您和我共事也七八年了,可能是时候换个新环境了,对彼此都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和出版社只剩一本书约,朴编辑已经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很快孔地哲接到了新编辑的电话,他在自己家附近的咖啡店找了常坐的位子,店员都认识他,不用他去柜台就给他做了咖啡。

       “再多要一杯……和我一样的吧。”孔地哲说。

       店员惊奇地说:“孔老师今天有约会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说:“同事而已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新编辑很快也到了,坐在孔地哲对面。

       他看起来不像是职场新人,也不像长期被边缘化的人物,孔地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派来接手自己最后一本书。

 

       考虑了几天后,孔地哲决定尝试新编辑的建议——续写《泉边》,不过这其中风险很大,续作大多难超经典,扑街的结局几乎是一定的,作家还会被冠上江郎才尽的骂名,真不知道是现在这样渐渐被人遗忘好,还是死前再名声大噪一番好。

       新编辑说:“先写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重新找出当年写《泉边》的笔记,里面有他大量的前期调查和随笔灵感,厚厚一大本将书中主人公——人面兽心的保育院院长严福顺的形象明晰出来,书的最后还有三个她从火中保育院带出来的孩子——双胞胎兄弟卞德钟卞德秀和徐文祖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花了更多天树立框架,如果要借《泉边》的东风,孔地哲不想简单的狗尾续貂,他还是希望创造一个新的内核。

       男主角是一个从乡下地方来到首尔打拼的年轻人,迫于生计住进了严福顺经营的恐怖考试院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在考试院的房间里放置了不同的新角色,考虑再三后只保留了《泉边》里的严福顺和双胞胎兄弟做镶边,没有读者喜欢炒冷饭,所以书中大反派他设定了一个叫刘基赫的全新形象。

       新编辑打电话问孔地哲进展如何,孔地哲说写了十页,新编辑看了后说:“不太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对这种评价已经麻木了,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写得有些吃力,剧情刚进行到男主角住进考试院,诡异的气氛处处蔓延,但好像也就这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写作遇到瓶颈期是常态,可这次不一样,孔地哲想最后拼一把。孔地哲重拾方法派,他在app上挑选了一家条件和自己笔下相差不多的考试院房间,隔天搬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房东是个烫头的中年大妈,涂着猩红的嘴唇和指甲,热情地带孔地哲四处转。

       “四楼是空的,楼主交待不要让人进来,不过门是锁的倒也进不去,来来,这边走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随着大妈走上天台,大妈说:“小伙子你看,这里风景很好,房间嘛是憋闷了点,平时你可以在这里透风。”孔地哲对环境没有要求,他爽快地付了租金,大妈更热情了,红嘴唇咧着笑,“哎一古,真是个好伙子,这里的人都是过得更好后搬出去的,你也会好的!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一下午都窝在隔间里写作,刘基赫像观察猎物一样从302房间壁上的孔洞偷窥男主角,他偶尔昼伏夜出,这时候卞德钟或是卞德秀就趴在男主角门口。

       再抬头已经晚上九点多,孔地哲保存文档出门觅食。他同时也在细心观察周边的街景和道路建设,以便化用在虚构的伊甸考试院里。在便利店随便吃了泡面后,孔地哲买了两听冰啤酒提溜着回去天台喝,时间消耗了一天,但故事并没有太大起色,现在也只是干巴巴硬要产出的感觉,孔地哲并不满意,他胡思乱想着上楼,四楼走廊的门缓缓地在他面前打开了,拦住了去天台的楼梯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毫无防备,握着门把要关门,忽然传来房东大妈雀跃的压低声线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回来啦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猛地回头,再转回来时他仍旧握着门把,面前是三楼男生宿舍入口的简易传达室,房东大妈从里面走出来,红指甲扇动着,难掩喜色地说:“新来了303房小伙子,你去看看!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不明所以,被推着向过道走去,303房房门大敞,一个年轻人背对外站着,孔地哲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,打开了自己的304房。

       这时孔地哲才发觉双手都被占着,他把一个蛋糕盒和一个使用痕迹很重的皮革旅行袋放在桌上,孔地哲皱眉瞪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物品,不清楚它们是什么时候跑到自己手上的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重新走出去,考试院一片寂静,孔地哲来到走廊尽头唯一的光亮处,厨房里三人靠墙坐着,听到动静整齐地把视线投射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是早晨见过的住户的脸,但其中有两张脸一模一样,都留着寸头,一个捂着嘴嚯嚯嚯笑起来,另一个站起身,恭敬中带着惧意说: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头皮发紧,这是卞德钟和卞德秀。

       唯一面对他坐着的男人,长得瘦小猥琐,穿着脏兮兮的背心,这时一语不发退桌离开,孔地哲知道这个是洪南福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强装镇定走进卫生间,刘基赫的设定不是这种有绝对压迫感的,孔地哲油然升起古怪之感,直到布满水垢的镜子映出他的脸,孔地哲怔愣了片刻,用手指抚着镜面,他需要点新鲜空气。严福顺从传达室小窗口探出头来叫他,“徐文祖?”孔地哲跌跌撞撞往天台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天台上不止有自己,现在孔地哲知道这是男主角尹宗佑了,矮小的男人站在红色霓虹灯光下,孔地哲不记得在前几章里有细致描写过尹宗佑的外形,既然这里的人物都是自己的投射,孔地哲这么想着,打算试试看能不能让尹宗佑更高一些,尹宗佑却十分警觉地避开了,并且质问他:“大叔你想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尹宗佑的脸上没有五官,孔地哲写他时没做任何设想,或许潜意识里男主角反而是孔地哲最没上心的角色。看不到尹宗佑的表情,但能感受到他的敌意,这感觉十分新奇,孔地哲激动得后背发汗。

       故事线要大修,甚至说从第十章之后要完全变成一个推翻原始设定的新故事。孔地哲从趴在桌上的姿势惊醒后,立即打开笔电开始工作,昏天黑地写到晚上,孔地哲下楼吃饭,正碰上顶着洪南福的脸的邻居上楼。虽然住考试院,但这个大叔倒是很有礼貌,连眼镜镜片也擦得干干净净,他和孔地哲打了招呼,孔地哲顿感混乱。

       几天后,按原本约定的时间地点,孔地哲带着他新写的部分给编辑过目,孔地哲难得紧张地抿了口咖啡,编辑专注地阅读,忽然说:“刘基赫不是男反吗,居然被杀了?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说:“我打算让《泉边》里的徐文祖当男反。”

       编辑看了孔地哲一眼,和徐文祖如出一辙的红唇抿着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能问为什么吗,之前您的预设里剔除了这个人物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专业地说:“我认为他有发掘空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编辑点了点头,说:“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而另一个声音在孔地哲心里说,因为徐文祖是你的脸。

 

       当晚孔地哲再次打开四楼走廊的门,焦黑的墙壁显示出这里不久前遭受过的火灾,孔地哲径直走了进去,两旁所有房门紧闭,唯一开的那间流淌出奶黄色的灯光,房间里有一张单人沙发椅,徐文祖翘着二郎腿在看书。

       徐文祖看起来比上一次镜中的他生动清晰了些,他抬头时脸上的光影变化也更加细致。

       “亲爱的,今天写作怎么样。”徐文祖合上书,是《泉边保育院》初版的蓝色封皮。

       “非常顺利。”孔地哲用拇指摩挲徐文祖脸颊的皮肤,徐文祖看起来几乎就和李栋旭一模一样了,他皮肤的质感该死的好,虽然这也只是自己的想象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的情节发展到哪了?”徐文祖问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说:“你该给尹宗佑吃拌肉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徐文祖点头,完全就是早晨李栋旭点头时的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很快回来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坐在沙发椅里,几下翻到《泉边》徐文祖出现的篇章,严福顺毒杀了一家三口后,在地下室意外发现了被囚禁虐待的小孩徐文祖。整本书对徐文祖的描述不太多,当初设定这个孩子的目的是让严福顺的“恶”得以以另一种方式体现给读者。孔地哲草草翻着,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片刻后徐文祖瘦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
       “亲爱的,只有一张椅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看着他的脸,说:“你想不想坐我腿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徐文祖说:“不想。”他却跪了下来,双手撑开孔地哲的膝盖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没见过这个角度的李栋旭,徐文祖的刘海就恰到好处地散在额前,晦暗的光线里,只能看到他那截雪白挺直的鼻梁和卖力吞//吐的红唇。

 

       再见到李栋旭时,孔地哲负罪感很重地避免和李栋旭眼神接触,可他的目光总是无法自已地滑向他的嘴,李栋旭戴着眼镜阅读新写的部分,垂下的眼睛被浓密的睫毛挡着,偶尔他用手指把掉落在前的刘海拨开,孔地哲用眼睛记录这一切。李栋旭读完后说,“不坏”,孔地哲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他口唇微张时露出的一点舌尖移开。

 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直接去了四楼,打开门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,徐文祖正在脱白大褂,这里是孔地哲文中的泉边牙科诊所,徐文祖白大褂下是李栋旭的那身淡绿衬衣,徐文祖转过脸说:“亲爱的,喜欢我戴眼镜吗?”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贪婪地看着,把徐文祖钉在墙上深深地吻他,说:“喜欢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花了更多精力去细化徐文祖的诊所,从等待区挂着的“着手成春”牌匾,还是角落展示架上的照片镜框。徐文祖说考试院的私密性不好,孔地哲就在徐文祖的办公室里加了间密室。孔地哲每次来,护士的脸都不一样,有时干脆没有五官,这取决于孔地哲最近有没有出门。有一次护士让孔地哲稍等,二十分钟后苏贞花警官捂着腮帮走了出来,圆脸齐耳短发,穿着鹅黄色大衬衫外套,是孔地哲认识的的咖啡店店员的脸,徐文祖让护士下班,对孔地哲说,进来吧。

       孔地哲把徐文祖压在另一张医疗椅上,装模作样拉过头顶口腔灯,灯光晃过徐文祖的脸,徐文祖说:“想让亲爱的来当男主角。”

 

       越是沉迷于此,越是无法区分现实,孔地哲已经没有作息可言,考试院隔间有扇不透明的小窗,投进来一点灰暗的光线,孔地哲捂着脑袋醒来,自己睡过头了。抱歉地打给李栋旭,对方体贴地把见面时间推后到六点。

       李栋旭坐在靠窗的座位,孔地哲隔着马路就看到了他,这是真正的李栋旭。他看孔地哲时,西斜的日光洒在他半面脸上,迎光的眼球折射出剔透的金黄色,虹膜上有着黑到发绿的波纹,瞳孔跟随他些微的移动改变着大小,他阴影里另一只眼睛则是湿润的咖色。

       是鲜活的李栋旭,无论自己想象力有多丰富,无论多细致入微描画出一个和他看似完全相同的形象,当日头偏移一个角度,真实的这个李栋旭赫然又完全不同了,他永远凌驾于自己的想象之上。孔地哲记得徐文祖的眼睛在灯光变化下毫无波动,是死气沉沉的黑。孔地哲知道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。

       他鼓起勇气邀请李栋旭共进晚餐,李栋旭有些意外,欣然同意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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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朴编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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